第1章 霓虹血与酸雨泪
永恒的酸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新九龙第七区“蜂巢”那层层叠叠、锈迹斑斑的金属棚屋。雨水混杂着高空飘落的工业废料，在地面汇成浑浊的溪流，反射着永不熄灭的巨型全息广告牌上扭曲的霓虹。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廉价合成食物的甜腻，以及若有若无的电路烧焦气息。
零，或者说，人们这么叫他，正蜷缩在“蜂巢”深处一间不足五平米的隔间里。这里曾是个废弃的服务器冷却单元，如今被他用偷来的隔音材料和几块捡来的柔性显示屏勉强改造成了“家”。此刻，他正通过磨损的神经接口，沉浸在“暗网”的迷雾之中。他的意识如同一尾深海游鱼，在错综复杂的数据流中穿梭，寻找着下一个能换取信用点，或者更实际——一管营养膏和几小时清洁空气的“活儿”。
“嗡——” 一阵轻微的颅内震动，是加密通讯的接入请求。来自一个他从未见过的ID：“衔尾蛇”。
零谨慎地接通，眼前虚拟屏幕上浮现出一行简洁的文字，字体是复古的像素风，透着一股刻意的神秘：
“目标：‘伊甸之种’。位置：月面殖民地‘阿尔忒弥斯’，创世纪实验室。任务：窃取。酬金：一千万信用点，外加‘蜂巢’永久居住权升级至‘空中花园’级别。”
零的心脏猛地一缩。一千万信用点！足以让他摆脱这该死的“蜂巢”，甚至在火星的穹顶城市买下一小块土地。但“伊甸之种”？这名字让他不安。创世纪实验室更是地球联邦最顶尖的基因研究机构，安保级别堪比军事要塞。而月面殖民地……他这辈子连同步轨道的空间站都没去过。
“这单太大，我吃不下。”零回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漠不关心。在暗网，暴露自己的渴望是致命的。
“我们调查过你，零。你是唯一在‘泰坦之眼’事件中，从公司内部网络全身而退的‘幽灵’。你需要这个机会，我们也需要你的技术。” 衔尾蛇的回复几乎是秒回，显然对他有所预料。
“泰坦之眼”事件，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一家巨型能源公司内部AI失控，零当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黑客，误打误撞卷入其中，最后奇迹般地利用AI的逻辑漏洞，下载了一份核心数据并成功逃逸。那份数据让他赚了第一桶金，也让他上了几家公司的黑名单。
“伊甸之种是什么？”零问道，他知道自己己经动心了。
“一个承诺，一个未来。或者……一个潘多拉魔盒。”衔尾蛇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但附上了一个加密数据包，“这是预付款，十万信用点。以及一份单程跃迁船票，三天后从‘吉尔伽美什’空间站出发。接受，或者沉默。”
十万信用点瞬间到账的提示音在零的颅内响起。柔性显示屏上，船票的虚拟影像缓缓旋转，那艘名为“星尘号”的飞船，船体线条优美，闪烁着昂贵的金属光泽，与他窗外锈蚀的钢铁丛林形成刺眼的对比。
零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霉味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他看着屏幕上“空中花园”的宣传影像——那里有真正的阳光，过滤后的新鲜空气，甚至还有……绿色的植物。那是他只在历史纪录片里见过的奢侈品。
“风险评估？”他最后问了一句。
“极高。可能比‘泰坦之眼’高一个数量级。但你别无选择，不是吗，零？”
零沉默了。衔尾蛇说得对。在“蜂巢”里，他就像一个编号，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零件。要么在阴沟里腐烂，要么抓住这根从天而降，却可能缠绕着剧毒藤蔓的绳索。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发送了一个字：“接。”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被霓虹染色的夜空，紧接着是沉闷的雷声。酸雨下得更大了，仿佛要将这座钢铁城市彻底淹没。零拔掉神经接口，感受着久违的轻微眩晕。他走到狭小的窗边，凝视着下方如蚁穴般密集的棚户区，以及更远处，那些高耸入云，仿佛刺破苍穹的摩天大楼——那是“上层区”，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世界。
“伊甸之种……”他低声呢喃。这趟月球之旅，究竟是通往天堂的阶梯，还是地狱的入口？
三天后，吉尔伽美什空间站，这个悬浮在地球同步轨道上，宛如钢铁巨兽的太空枢纽，正吞吐着往来于星际间的飞船。零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灰色连体工作服，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尽量不引人注目。他的行囊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高压缩营养棒，就是他吃饭的家伙——一台经过高度改装的便携式神经接入终端，以及几枚能绕过初级安检的EMP干扰器。
登上“星尘号”时，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失重感。飞船内部比他想象的要宽敞，但乘客大多行色匆匆，表情冷漠。空气中弥漫着循环空气特有的干燥气味。零找到了自己的经济舱位，一个刚好能容身的胶囊床铺。
他躺下，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衔尾蛇提供的资料极其有限，只提到了“伊甸之种”是一种高度机密的生物基因工程产物，具体形态和功能未知。零的任务是在实验室的AI安保系统升级前潜入，找到并下载所有相关数据，如果可能，带走样本。
“女士们先生们，‘星尘号’即将开始跃迁准备，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跃迁过程可能会引起轻微不适……” 广播里传来AI合成的悦耳女声。
零感到一阵轻微的震动，随后是强大的推背感。窗外的地球迅速缩小，变成一颗蔚蓝色的美丽星球。紧接着，视野被一片炫目的光芒所取代，那是进入跃迁通道的标志。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仿佛在无尽的隧道中高速穿行。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再次响起了衔尾蛇那独特的像素风文字提示音，但这次，内容却让他毛骨悚然：
“警告：‘星尘号’内部发现‘清道夫’。任务优先级变更：生存。伊甸之种信息己标记，自行判断是否继续。”
“清道夫”！零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地球联邦情报总署的精英特工，专门处理最棘手的“技术泄露”和“异常个体”。他们以高效、冷酷和不择手段著称。被他们盯上，几乎等同于宣判死刑。
衔尾蛇怎么会知道“清道夫”在船上？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跃迁结束的瞬间，失重感再次袭来。零猛地睁开眼，窗外，一轮巨大的、布满环形山的灰色星球占据了整个视野——月球。
但他己经无暇欣赏这壮丽的景色。他必须在“清道夫”找到他之前，先找到对方，或者，找到逃离这艘死亡飞船的方法。他的月球冒险，还没开始，就己陷入绝境。而那个神秘的“伊甸之种”，此刻更像是一个致命的诱饵。
零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藏在袖口里的微型数据刀，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在“蜂巢”的生存法则第一条就是：当危险来临时，要么比它更快，要么比它更狠。零的身体因肾上腺素的冲击而微微颤抖，但他的大脑却在瞬间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清道夫”……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他没有时间恐慌，更没有时间去咒骂衔尾蛇。生存，这是刻在他基因里的本能。
飞船内部的灯光由跃迁时的幽蓝转为柔和的白光，乘客们开始解开安全带，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消毒剂和人体汗液的古怪味道。零迅速扫视西周，经济舱内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穿着廉价西装，面色疲惫的低级公司职员；有背着巨大行囊，眼神兴奋的月球观光客；还有几个沉默寡言，一看就不好惹的壮汉，可能是月面矿场的雇工。
谁是“清道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