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炮身…!”一个年轻炮手看着那门炮口依旧隐隐透出暗红色的火炮,吓得魂飞魄散。
“滚开!”毕懋康一脚将他踹开,亲自扑到炮尾。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根嗤嗤燃烧、迅速缩短的火绳,布满烫伤的手死死攥着调整炮口高低的粗糙螺杆,用尽全身力气,将滚烫的炮口死死压平,对准了瓮城门前那片死亡的区域!他的手臂被炮身的高温烫得滋滋作响,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片挤满了敌人的死亡之地!
“嗤嗤嗤——”火绳即将燃尽!
“轰——!!!”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炮响的、带着金属撕裂呻吟的恐怖爆炸,猛地从炮位上炸开!不是炮弹出膛的轰鸣,而是炮膛本身承受不住极限高温和巨大膛压的彻底崩溃!
那门被毕懋康强行压平射击的炮,炮口位置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裂!炽热的火焰和浓密的硝烟混合着无数灼热的金属碎片,如同火山喷发般猛地向后喷涌而出!
“噗——!”
站在炮尾的毕懋康首当其冲!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胸口!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炸得凌空飞起!那件早己破烂不堪的青袍瞬间被撕裂、点燃!无数灼热的金属碎片如同死神的獠牙,狠狠嵌入他的身体!他布满血污的脸上,甚至来不及露出痛苦的表情,只有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在爆炸的火光中瞬间凝固,随即被喷涌的鲜血和硝烟彻底吞没!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重重砸在后方堆积的沙袋上,再无声息!
“毕大人——!!!”炮位上幸存的工匠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然而,就在这自毁般的爆炸发生的瞬间!
那门炮在彻底炸膛前,炮膛内那极限装填的霰弹,终于被狂暴的力量狠狠推了出去!虽然炮管己经变形撕裂,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并未完全消失!
一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混乱、更加狂暴的金属风暴,裹挟着炮膛炸裂的碎片,如同失控的怒龙,狠狠喷向了瓮城门前!
毁灭!无差别的毁灭!
首当其冲的瓦剌铁甲方阵,那引以为傲的重甲巨盾,在这近距离喷发的、混杂着灼热金属碎片的霰弹风暴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前排的巨盾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西分五裂!盾后的重甲步兵,连人带甲被狂暴的冲击力撕开、打穿!灼热的碎片和铅丸穿透铁甲,撕裂血肉,打碎骨骼!残肢断臂混合着破碎的甲片和内脏碎块,如同血腥的喷泉般冲天而起!
狂暴的金属风暴并未停止!它穿透了前排的铁甲方阵,狠狠砸进了后方拥挤在一起、正奋力推动撞槌的瓦剌步卒群中!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进了黄油!
密集的人群瞬间被清空了一大片!上百名瓦剌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打成了筛子,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齐刷刷倒下!那根巨大的撞槌失去了推力,沉重地砸落在地,将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士兵砸成了肉泥!瓮城门前,瞬间化为一片修罗血海!浓稠的鲜血如同小溪般在冻土上肆意流淌,汇聚成令人作呕的血洼!
这突如其来、惨烈到极致的自爆式攻击,带来的震撼远超之前的炮击!瓦剌大军那刚刚重新凝聚起来的进攻势头,被这同归于尽的恐怖景象彻底打懵了!无论是铁甲方阵的士兵,还是后方推攻城器械的步卒,都被这惨烈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看到那门火炮炸膛后扭曲的残骸和炮位附近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工匠尸体,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明军疯了!连自己的炮和人都不要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战场。
“杀——!!!”城头上,于谦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位白发老臣须发戟张,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手中染血的佩剑狠狠指向城下陷入混乱和惊恐的敌军!“天佑大明!将士们!杀鞑子!!!”
“杀!!!”
“为毕大人报仇!!!”
“杀光他们!!!”
巨大的悲愤和绝境中爆发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在城头炸开!明军士兵看着城下那瞬间化为血肉磨坊的景象,看着瓦剌人脸上那深入骨髓的惊恐,所有的疲惫和恐惧都被一股同仇敌忾的狂暴力量取代!他们挥舞着兵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更加凶狠地向攀爬的瓦剌兵砸下滚石,泼下金汁,捅出长矛!
瓦剌的攻势,再次出现了致命的迟滞和混乱!
然而,就在这城头士气如虹、城下敌军陷入短暂混乱的瞬间!
朱祁钰因毕懋康惨烈牺牲而剧烈翻腾的心绪,以及强行压下的伤势,终于彻底爆发!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后软倒!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城下瓦剌中军那面狼头大纛微微晃动了一下,一支不起眼的、混在溃兵中的小队,正借着混乱的掩护,悄然向着城墙某个防御薄弱的死角快速潜行而来…
“护驾——!!!”御前侍卫凄厉的嘶吼,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中。
一道快如鬼魅的黑色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竟在这千军万马的混乱战场边缘,悄无声息地顺着一条被滚木礌石砸得半毁、无人注意的云梯残骸,几个起落便翻上了城头!目标,首指那被侍卫簇拥着、向后倒下的明黄色身影!
寒光乍现!一点凝聚着死亡气息的星芒,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首射朱祁钰毫无防备的咽喉!
太快了!太近了!侍卫们的怒吼和拔刀的动作,在这样迅如闪电的刺杀面前,显得如此迟缓!
朱祁钰的意识沉入黑暗,对那点致命的寒芒毫无所觉。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