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民俗风情故事

第九十七章 海地·伏都教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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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世界民俗风情故事
作者:
雲影流光
本章字数:
5206
更新时间:
2025-07-06

飓风"玛利亚"离开的第七日,圣女镇的海岸线还漂浮着半艘渔船的龙骨。椰子树被拦腰折断,像老人颤抖的手指戳向灰蓝色的天空;教堂的尖顶滚进了泥塘,彩色玻璃碎成星子,落进齐腰深的积水里。十西岁的阿雅蹲在自家院门口,盯着被掀翻的土灶——那里曾是她给瞎眼的祖母熬木薯粥的地方,现在只剩焦黑的土块,像块流着泪的伤疤。

"妈妈在阁楼。"隔壁的约瑟夫抱着块破木板路过,声音哑得像砂纸,"我听见她在喊我的小名......可楼梯塌了,我够不着......"

阿雅抬头,看见约瑟夫的眼眶里没有泪水——灾后第三天,镇子里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人们机械地翻找着能用的东西,把发霉的面包掰成碎屑分给孤儿,用破布裹住流血的伤口,却没人哭,也没人说话。连最会讲故事的老渔夫巴普蒂斯特,都只是坐在礁石上,盯着被海浪卷走的渔网,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低鸣。

"该找玛瑞莎婆婆了。"阿雅突然想起什么,拽住约瑟夫的衣角。

玛瑞莎住在镇东头的老房子里,那是座被爬满炮仗花的棚架遮住的小屋,门楣上挂着褪色的蓝布幡。人们都说她是"通神的妇人",是伏都教的Mambo(女祭司),但阿雅知道,玛瑞莎只是会在月圆夜用椰壳碗接雨水,给发烧的孩子喂薄荷汤;会在暴雨前把晒谷场的鸡群赶进棚屋,因为她说"风里有祖先的脚步声"。

此刻,玛瑞莎正跪在堂屋中央,面前摆着七盏青铜灯,灯芯是晒干的艾草,火苗在无风的室内诡异地打着旋儿。她的银发用红绳扎成小辫,每根辫梢都系着颗贝壳——那是她从加勒比海的浪里捞出来的,每一颗都存着海的心跳。

"飓风不是天罚。"玛瑞莎抬起头,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光,"是大地在咳嗽,她咳得太狠,把我们的魂儿都震散了。"她指向墙角的牛皮鼓,鼓身刻着蛇与蛙的纹路,鼓面是用圣女镇最老的黄牛的皮蒙的,"今晚,我们要敲它。"

"敲鼓?"阿雅的父亲若埃站在门口,他的左腿被房梁压断了,缠着渗血的布,"玛瑞莎,我们己经没了房子,没了船,连吃的都快见底......"

"正因为没了这些,我们才需要找回自己。"玛瑞莎站起身,她的手指抚过牛皮鼓,像在抚摸一个沉睡的孩子,"伏都教的鼓不是乐器,是魂儿的桥。鼓点敲三长两短,是叫醒睡在地下的祖先;鼓声像心跳,是让我们想起自己是谁——我们是圣女镇的子孙,是海的儿子,是被阳光吻过的甘蔗田的孩子。"

暮色降临时,镇民们陆陆续续聚在玛瑞莎的小屋前。有人抱着破损的陶罐,有人扛着缺了腿的木椅,连最倔强的老渔夫巴普蒂斯特都拖来半袋发霉的木薯。玛瑞莎点燃七盏青铜灯,火苗突然窜高,在地上投下七个晃动的光斑,像七颗坠落的星。

"把你们的手按在鼓上。"玛瑞莎的声音像穿过椰林的风,"不是用手掌,是用心。想想你们的奶奶是怎么教你编棕榈席的,想想你们的爸爸第一次带你出海时唱的歌,想想你们还是婴儿时,妈妈在你耳边哼的摇篮曲......"

第一声鼓响炸开时,阿雅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脚底钻进来。那是奶奶的手,粗糙却温暖,正抚过她的后颈;是爸爸的笑声,混着海风里咸涩的味道;是妈妈在厨房揉面,面粉落在她鼻尖的痒。鼓点越来越密,像暴雨打在芭蕉叶上,又像海浪推着礁石。约瑟夫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鼓面,肩膀剧烈颤抖——他听见了妹妹的声音,那个总爱揪他辫子的妹妹,在他怀里断气的妹妹,此刻正用童稚的声音喊他:"哥哥,我怕。"

"别怕。"玛瑞莎的声音穿透鼓声,"亡灵不是来索命的,是来给我们力量的。他们记得我们的根,记得我们为什么能在这片土地上活下来。"她的身体开始摇晃,红绳辫梢的贝壳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阿雅知道,这是Lwa(神灵)附身了——玛瑞莎的眼睛变成了幽蓝色,像深海的磷火。

"我是阿依达,海的女神。"附身的声音像潮水漫过沙滩,"你们的祖先曾用椰壳碗盛给我的祭品,用棕榈叶为我编冠冕。现在我来了,带着海的力量。"鼓面突然渗出水珠,顺着鼓身的纹路往下淌,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阿雅伸手去接,触到的不是水,是温热的,带着盐的味道——是大海的眼泪。

"我是巴瓦,森林的守护者。"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松针的清香,"你们的爷爷曾在我的树洞里藏过猎刀,用我的果实酿过甜酒。现在我来了,带着森林的勇气。"鼓声变得低沉,像老榕树的根在地下延伸,阿雅看见周围的废墟里,冒出了嫩绿的芽——是被飓风折断的木薯秆上,钻出了新的叶片。

"我是扎伊,火焰的使者。"第三个声音像篝火噼啪作响,"你们的曾祖母用我的光煮过药,用我的热烤过面包。现在我来了,带着重生的热情。"鼓声突然高亢,像燃烧的木柴爆出火星。阿雅看见,约瑟夫抹了把脸,站了起来;老渔夫巴普蒂斯特捡起块碎砖,开始清理道路上的瓦砾;就连瘫坐在地上的若埃,也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鼓声持续了整整一夜。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玛瑞莎瘫倒在地上,汗水浸透了她的全身。但她的嘴角在笑,眼睛里有星星在闪。镇民们围过来,有人递上椰子水,有人用破布给她擦汗,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回来了。

三天后,圣女镇的第一座新房子立起来了。是用倒塌的教堂的木梁搭的,屋顶铺着晒干的茅草,门楣上挂着玛瑞莎编的棕榈叶冠冕。阿雅在院子里种下了从废墟里捡来的木薯种子,约瑟夫带着几个男孩去浅海重新撒网,老渔夫巴普蒂斯特在海滩上画了巨大的鱼纹,说要给大海看。

那天夜里,阿雅又听见了鼓声。不是玛瑞莎的小屋传来的,是整个圣女镇在敲鼓——是风穿过椰林的声音,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是孩子们追逐时的笑声,是妈妈们哄孩子睡觉的哼鸣。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面巨大的鼓,敲出了大地的心跳。

玛瑞莎坐在新房子的门槛上,看着这一切。她知道,真正的伏都教从不在仪式里,而在人们的血脉里,在每一次互相搀扶的手臂里,在每一颗重新跳动的心脏里。那些说他们"搞巫术"的外乡人永远不会懂——当飓风卷走了所有看得见的东西,是看不见的魂儿,是祖先的歌谣,是社区的体温,把他们重新缝回了这片土地。

后来,有外乡的记者来写圣女镇的重生故事。他们拍新修的房子,拍忙碌的村民,却总在问:"真的有神灵帮忙吗?"玛瑞莎只是笑,指了指镇中心那面修复的牛皮鼓。鼓面上有一道浅浅的裂纹,像道淡色的疤,却让鼓声更浑厚,更温暖。

"神灵在我们心里。"她对记者说,"当你愿意为邻居递一块面包,当你愿意听老人讲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当你愿意在绝望时牵起别人的手——这就是最厉害的巫术。"

风从海边吹来,鼓声轻轻响了一声,像句没说完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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