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热的呼吸,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铁锈味,喷洒在宋南枝的颈侧。
那味道,像是无数亡魂在她耳边尖啸。
宋南枝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呛得几乎作呕。
身体的本能,是推开。
可她的手,最终只是更轻柔地,拍抚着他坚实的后背。
像在安抚一头暴怒的幼兽。
“裴司,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被刻意揉碎了,掺进了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后怕。
“受伤了吗?”
顾裴司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在贪婪汲取着唯一的生机。
他摇了摇头。
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没事……”
他的声音闷在她的肌肤上,带着震动的、令人心悸的轰鸣。
“有我在,没人能进来。”
这句话,本该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是末世里最可靠的承诺。
可对宋南枝来说,每一个字,都是用淬了毒的锁链,为她量身打造的。
将她死死锁在这座名为“爱”的囚笼里。
他的手,开始在她单薄的背脊上缓缓移动。
时而,是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抚,仿佛在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时而,又会猛地收紧,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力道,像是要将她的骨头都捏进自己的血肉里!
宋南枝强忍着那股几乎要让她尖叫的痛楚。
她的心,却在飞速地计算。
他很累。
他很烦躁。
烦躁到需要用她的气息,来压制体内丧尸王血脉的暴动。
这,或许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宋南枝的眼底,划过一抹比月光更冷冽的精光。
她仰起头,用一种全然信赖的姿态,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
“裴司,你身上好脏……”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还有血,都是别人的血,我不喜欢。”
她顿了顿,抛出了早己准备好的诱饵。
“我去帮你找点水擦擦,好不好?”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充满了爱人的关切。
更重要的是——
昨天,别墅唯一的供水系统,被她“不小心”弄坏了。
取水,必须去院子里那口备用井。
必须,离开这栋建筑。
离开他的视线。
哪怕只有几分钟!
空气,瞬间凝滞。
顾裴司箍着她的手臂,明显地僵硬了一瞬。
他抬起头,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她。
审视,怀疑,暴戾。
宋南枝的心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又依赖的表情,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狰狞的身影,却不见丝毫惧色。
仿佛,她真的只是在心疼他。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或许是她的伪装太过完美。
又或许,是连番的战斗真的耗尽了他的精力。
顾裴司紧绷的下颌线,缓缓松弛了下来。
“嗯。”
他从喉咙里,滚出一个沙哑的单音。
“快去快回。”
他松开手,补充了一句。
“好。”
宋南枝乖巧地点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时,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冰冷的笑意。
她拿起角落里的木桶。
脚步轻快,姿态“乖巧”。
她没有走向院子中央那口显眼的备用水井。
而是在经过一丛茂密的蔷薇花时,身影一矮,毫不犹豫地拐向了花丛后方!
那里,是别墅围墙的监控死角。
也是她花了无数个日夜,用指甲和石块,一点点挖出来的——
一个仅容一人匍匐爬出的,狗洞!
自由!
就在洞口的另一端!
荒芜的街道,废弃的车辆,远处游荡的丧尸……那才是她渴望的,充满未知与危险,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末世!
她趴在地上,不顾冰冷肮脏的泥土弄脏了她昂贵的丝绸睡裙。
她将半个身子,探出了洞口!
胜利在望!
就在她即将用手肘撑起身体,彻底爬出这座华丽囚笼的瞬间——
一只手。
一只冰冷得,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手。
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伸出,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
宋南枝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心脏骤然停止后,又疯狂擂动的巨响!
僵硬。
恐惧。
绝望。
她一寸,一寸,艰难地,猛地回头!
洞口的阴影里,顾裴司不知何时,己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那里。
他依旧赤着上身,满是血污。
只是此刻,他脸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疲惫与烦躁。
昏暗的月光,从他身后照来,将他的轮廓勾勒成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神。
而他的那双眼睛——
不再是疲惫的暗红。
是燃烧着、沸腾着、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地狱业火!
冰冷,刺骨。
那暗红色的光芒,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她彻底吞噬!
那只手,是烙铁。
是地狱里伸出的、要将她拖回深渊的鬼爪。
宋南枝尖叫的冲动,被那双燃烧的眼眸,死死地钉在了喉咙里。
他一言不发。
沉默,是比任何咆哮都更恐怖的酷刑。
他没有费力地将她拉出来。
只是轻轻一拽。
宋南枝便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将她整个人从那个通往自由的洞口,硬生生扯了回来!
泥土,碎石,狠狠地刮过她的脸颊和身体。
昂贵的丝绸睡裙,在粗糙的地面上,被撕扯成破烂的布条。
她像一个被玩腻后丢弃的破布娃娃,毫无尊严。
他依旧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拖过冰冷的庭院。
拖过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客厅。
一道屈辱的、混合着泥土与血痕的轨迹,从门口一首蔓延向楼梯。
他将她拖进了那间,她住了无数个日夜的,华丽的卧室。
“砰!”
一声巨响。
她被狠狠地甩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正对着那张巨大的、柔软的席梦思床。
天壤之别。
顾裴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从阴沟里捞出来的、肮脏的老鼠。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双暗红的眸子里,风暴正在酝酿。
宋南枝知道,她必须说点什么。
“裴司……我……”
她挣扎着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不是要逃……我只是……只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我想看看……”
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苍白无力的谎言。
顾裴司笑了。
那笑声,低沉,沙哑,像砂纸在摩擦着生锈的铁。
“是吗?”
他缓缓蹲下身,与趴在地上的她平视。
那张俊美绝伦的脸,此刻因为血污与怒火,显得狰狞如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