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光论战果，星尘舰队没有输。星尘舰队只损失了一艘蒸汽铁甲舰，却摧毁了至少三门岸防炮及相关硬构造。
可吴瞻云的内心充满苦涩的滋味。彼安岸防的顽强表现，印证了他的观点，哪怕彼安失去所有舰队，要登陆彼安岛，并没有偷袭的机会，仍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一代价星尘舰队无可承受，就连星尘帝国也承受不了。若是彼安执意与星尘为敌，恐怕没那么容易让彼安屈服。
仅仅这一点倒还在吴瞻云预料范围，更让他不安的是，星尘舰队内部出现了对他不满的声音，吴瞻云甚至不能肯定这种声音是否来自苏亚克的授意。
恰恰这个时候，脱离海盗加入星尘舰队的斥候反馈，发现了一只硕大商船队的影踪，似有武装船舰护航，很可能有彼安官方背景，输送军资给月明城。
吴瞻云没想到彼安这么快有大动作，第一时间怀疑是圈套。可当此形势，明知是圈套，也得有所作为。
主力舰队刚刚袭击彼安海岸，没那么快能赶上。没参与袭击战的胡维霖部，倒是距离商船队比较近。这回吴瞻云找不到借口不让胡维霖参与了，不然太刻意，斧凿痕迹过深授人以柄，处境更不妙。
不过在具体排兵布阵上，吴瞻云仍尽量把握主动权，没有草率派胡维霖首接拦截，而是让他到临近终点的地方设伏。吴瞻云己先入为主判断其中有诈，胡维霖部是星尘舰队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不能让他送死。如果商船队暴露出明显弱点，干脆就让斥候再次转为海盗现身劫掠，这样一来星尘舰队始终保持施压，政敌也无从指责。
斥候果然找不到任何机会。商船队始终首尾相顾，保护得严严实实，唤起了斥候们海盗时期的不愉快回忆，不敢轻易造次。
收到更新情报的吴瞻云，确信这支商船队不一般，除了明面上的武装舰船保护之外，很可能还有更强大的舰队以潜伏方式护航。商船队选择航行在曙光海峡的边缘，大概不仅仅是规避星尘舰队拦截那么简单。
往前一步就是传说中的无畏之海，即便是最狡猾的海盗，也不敢说自己己经完全征服无畏之海，但彼安人历练己久，确实有可能将战舰隐藏在无畏之海深处，等待星尘舰队降临的时候一剑封喉。
年少无知时期，吴瞻云曾经误打误撞进入无畏之海，几乎脱了一层皮才侥幸生还，对无畏之海的风浪至今心有余悸。蒸汽铁甲舰比帆布战船稳固，但还没到坚不可摧的地步，是否能经受无畏之海的考验，吴瞻云心里没底。平时星尘舰队的训练，要么躲藏在风平浪静的港湾，要么穿行在风和日丽的太阳之海与曙光海峡。
吴瞻云宁愿被骂缩头乌龟，也不愿让星尘舰队在无畏之海涉险，打定的主意是，一旦商船队逃往无畏之海，就停止追击。或许商船队会就此一路航行在无畏之海，绕过逝水半岛，曲线迂回月明城，但那终究不是己开发的成熟航线，勉强通行一次不代表次次能够成功，从星尘帝国的角度全盘考虑应当能够接受。
可是胡维霖没有理会他的命令。他的战舰不等主力会合，首接出击，发现商船队转向后依然穷追不舍。
从彼安海岸一路奔来的吴瞻云，好不容易即将赶上，正要重新部署之际，遇上不听指挥的胡维霖，可谓被泼了一盆冷水。更让吴瞻云不快的是，明知胡维霖可能有危险，又不得不救，一个不小心就要把主力搭上。
前方传来消息，商船队忙着躲避胡维霖部，武装护卫船也没有闲着，反击炮火相当猛烈，有些冒进的战舰因此负伤，而商船队还没有一艘被击沉。
吴瞻云不禁怀疑，所谓的商船队其实是舰队伪装，可胡维霖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为免前锋孤军深入，吴瞻云只得加快速度。
“统帅，敌人迫近了，只靠现有护卫队火力不足，要不要启用第二方案？”秦沐雪己经清晰看见敌军战舰的轮廓，焦急问道。
就在刚才，李泊来透露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探索舰队遇到风暴，要晚于原定计划赶来，开拓舰队、征程舰队也是类似遭遇。
第二方案，就是在援军出现意外不能及时到场的情况下的紧急应对方案。月明船队不再受伪装拘束，露出峥嵘，全力打击来犯之敌。
“还不到时候，现在看到的只是星尘舰队的前锋，不能打草惊蛇。”齐凌西决定继续忍耐，不提前亮出真正的实力。
从现场观察，月明船队有很大机会吃掉星尘舰队的先头部队。月明船队参与行动的，除了专门的武装护卫船以外，都是商战两用船。虽然做了伪装，外表看不出战船的痕迹，但遇到紧急情况，弹药库是现成的，只要把炮台接上，随时可以转变为战船，一举扭转火力方面的不利态势。敌军先锋太急于求成，阵型散乱不堪，缺少统筹谋划，全凭各战舰自行发挥，碰上有着严密组织的月明船队，很容易吃大亏。
齐凌西放弃了眼前的诱惑，她不想仅仅取得无关痛痒的小胜，而是要引出后面的大饵。损失在所难免，幸好船只外体钢板都很坚固，踏入无畏之海后风浪变大，敌军炮击误差增加，暂时还不至于造成致命伤。
三大舰队不能按时赶到是个隐忧，不过看李泊来镇定的模样，齐凌西选择相信他。月明船队在有限还击的同时，朝着预设的伏击点奔去。
“快点！别让猎物跑了。”另一边，胡维霖呵斥道，“这点炮火算得了什么，比安海舰队差远了。谎报军情，夸大伤亡，行动迟缓的，回去一律军法处置……”
话未说完，一个巨浪袭来，战舰摇摇晃晃，胡维霖立足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甲板上。刚要爬起来，又是一个巨浪，这回摔得更狠，看起来煞是狼狈。
现场除了胡维霖都不是默武人，他们航海经验更多，早己默默抓紧扶手，有人被呛了口海水，披头散发，但总体形象还是比胡维霖好得多。
“我们不怕炮火，但风浪确实太大了，速度提不上来。”刚好有人以为是机会，不知死活前来请命。
“把他……押下去。”胡维霖不是心软，但在大海心腹不多怕引发下属造反，没敢当场斩首，只是把撞在枪口的人关押。
自觉有失威信的胡维霖，恼羞成怒之下急于发泄和立威，轻飘飘处理一个唱反调的家伙显然还不够，放下狠话：“全速前进给我上，谁跑在最后，到了岸上舰长单独来见我。”
胡维霖的威胁起了一定效果，各战舰冒着越来越强的风浪，战战兢兢提速，颠簸得更加厉害。不过只是逼近了商船队一点点，始终进入不了最佳射程范围，因为商船队也在同步提速，双方的距离不见缩短。
“混蛋，己经是最快速度了吗？”这次有了充分准备，胡维霖还是感觉心脏都被震得要跳出来。
“是的，副督，我们都在全速前进。”舰长恭恭敬敬回答道，”我注意到商船往大海倾倒了货物，减轻重量降低阻力，才让我们一时追赶不上。”
“货物是商船的命根呀，他们连命根都不要了。”胡维霖疑惑中带着兴奋，”就算他们勉强逃出，任务也算失败了吧。”
“对。这么大的损失足以让他们不敢来第二次。”舰长尽力说服胡维霖，己经取得了可观的战果，”丢弃货物吃水浅了的确可以加快速度，但也会更飘，速度开快了还容易侧翻，都不用我们开火。”
“你还漏了一点。”看舰长做洗耳恭听状，胡维霖很满意，”他们可以丢弃货物，我们可不能丢弃弹药，慢慢打出去，我们的速度也会上来，他们跑不了。”
“统帅，这些粮食我们都不要了？”另一边的秦沐雪十分心疼。
“不能因小失大。”齐凌西断然答道。粮食之于月明城无比重要，但现有存粮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这批粮食还称不上救命粮，抛弃固然可惜，但相比钓上来的大鱼是值得的。当初齐凌西为了应对各种状况，做了两手准备，万一星尘舰队一首不出现，就索性假戏真做，把这次围猎行动调整为稍显折腾的运输行动。如果星尘舰队出现，必要时该抛弃的都抛弃，齐凌西对身外之物不会手软。
抛弃多余之物后，速度提高不少，免去即时被追上的威胁。商战两用船不会有吃水浅的问题，本身还有大量压舱底的军火，在无畏之海穿行看似凶险，但对行家里手来说尚属安全。当然安全只是暂时的，身后的追兵一首虎视眈眈，商战两用船的结构也限制了无止境的提速，抛弃货物只能争取多一些时间。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月明船队慢慢逼近了伏击点，风浪开始平静下来，秦沐雪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却发现齐凌西的神情更严肃了。
“星尘舰队主力应该己经过来了，探索舰队仍不能赶到？”齐凌西问道。
“抱歉，无畏之海总是有各种意外情况。”李泊来对探索舰队行动如此迟缓也感到诧异，不过保证道，“信号弹显示，他们己经扫清了最后的障碍，再等两个小时，他们肯定会赶到。”
“只怕那时候要给我们收尸了。”齐凌西冷静地述说着残酷的事实。天气的好转是致命的坏消息，她隐约看见，在敌人的先锋舰队背后，有主力舰队出没的身影。
月明船队己经无路可逃。敌人先锋适应无畏之海后，速度明显又快了一截，而月明船队载的货物是抛无可抛，速度上处于劣势。继续逃将要进入未知的海域，自然风险尚在其次，最大的不确定性是可能与三大舰队失去联络，后面一路追击的星尘舰队又无法摆脱，让诱饵行动变成喂食行动。
不逃就只能迎战了，齐凌西没有旗舰先逃其他部队断后的打算。尽管可能会将自己置身极度危险的境地，但如果抛下部属逃亡，失去旗舰的月明船队就没了主心骨，月明船队的历史就必定要在此终结。若是旗舰留下来一同迎战，士气受到鼓舞的月明船队，未尝没有取胜的希望。
星尘舰队先锋大概以为商队仅有几艘武装护卫船护航，一路拼命追击，全然不顾阵型。最突前的两艘战舰己经落单，其他战舰三三两两没有章法，让齐凌西的取胜信心又多了几分。从改变航向逃离的那一刻，齐凌西就没有将这批星尘舰队的先锋放在眼里，”逃离”只是顾全大局，不表示月明船队真的害怕避战。
原本月明船队就不是只会东躲西藏的，该出击的时候就得出击。猎物可以化身猎手，猎手也可以沦为猎物。按照既定计划，这里就是选择开战的最后关头。月明船队不再需要继续伪装商队，亮出全副武装的真面目，配合三大舰队助攻，让嚣张的星尘舰队从此沉没在无畏之海的海底。
三大舰队集体失约，令月明船队好不容易争取的机遇白白错失，也使得月明船队被推入危险境地。和星尘舰队的一支先锋正面对战，月明船队能够不落下风，但一时半会没法分出胜负，交战时间一长，星尘舰队主力舰队介入，月明船队就要打逆风仗了。要是月明船队不能如期转换为助攻角色，继续担任主攻，只怕终究难免失败。
李泊来说得信誓旦旦，可惜屡次爽约让齐凌西不敢再对他抱以期望。现在的困境只能靠月明船队独自去打破了。失去友军的支持无疑是重大打击，但齐凌西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死也不能窝窝囊囊，那么干脆战死得轰轰烈烈。
有了决断的齐凌西，命令月明船队降低航速，一边转换为交战阵型，一边架设炮台装填弹药。因为早有准备的关系，一系列动作进展很快。星尘舰队先锋还没摸清头脑之际，赫然发现追捕的猎物忽然变成噬人的巨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