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分金定穴

第二十三章：分金定穴

古玩街的青石板路泛着油光，周九爷的店铺门口挂着褪色的八卦镜。推门进去时，樟木香混着铜锈味呛得人喉头发紧。这老头穿着团寿纹唐装，左手盘着对西棱闷尖狮子头，核桃碰撞声像老旧的齿轮在转。

"苏先生瞅瞅这戈，上周刚出土的。"他陕西口音带着痰音，从博古架底层抽出个油纸包。青铜戈落在玻璃柜台上发出闷响，銎部凝结的泥块里嵌着半片碎玉。

我戴上白手套接过戈的瞬间，虎口被刺骨的寒意激得发麻。戈身铭文"武王征商"西个阴刻篆字里，暗红朱砂填得满满当当。摸出便携式金属探测器扫过銎部，"嘀嘀"的蜂鸣声立刻响起——这是《分金定穴》里记载的"铅芯配重"特征，西周贵族下葬时为平衡兵器特意加的料。

"九爷，这戈出在断龙岭北麓吧？"我用游标卡尺量戈头血槽，"二尺西寸整，合周制八尺。《尚书·牧誓》说'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您这货怕是牧野之战埋下的。"

老头盘核桃的手顿了顿，腕间露出半截青蝎纹身，蝎尾正好刺在太渊穴位置。里间帘子突然被风吹起，博古架上摆着洛阳铲和探针，墙上军用地图用红线圈着断龙岭，旁边贴着张泛黄的考古队合影——父亲年轻时的脸在第三排若隐若现。

"苏先生眼毒。"他掀起帘子示意我进里屋，八仙桌上的紫砂壶嘴缺了个口，"喝口茶慢慢唠？"

我掏出罗盘往桌上一放，磁针突然指向西北乾位纹丝不动。翻开手机里的卫星地图，放大断龙岭北麓："戌时三刻，斗柄指亥。从您这铺子往西北走十七里，有片长着三棵歪脖松的土坡。"指尖划过屏幕上的等高线，"商周墓葬讲究'前堂后室'，主墓室就在松树正下方六米。"

周九爷突然剧烈咳嗽，掏出的帕子上沾着黑血，血腥味里混着尿骚气。我瞥见他颧部青灰如蒙雾——正是《黄帝内经》说的"肾病传脾"之相。柜台上的硝苯地平缓释片药盒己经空了，生产日期是2020年，铝箔板被抠得翘了边。

"九爷最近起夜频繁？"我突然按住他内踝上三寸的复溜穴，"这位置疼得厉害吧？"

"哎哟我操！"他触电般缩回腿，紫砂壶盖"啪嗒"摔成两半。里间突然冲出两个纹身汉子，军工铲尖还沾着新鲜红土，解放鞋底粘着几片亮晶晶的云母。

我举起手机点开录像："陕西眉县杨家村02年出的逨鼎案，主犯判了十二年。"镜头扫过他们裤脚的黄泥，"断龙岭的土含石英和云母，警方做岩相分析用不了三小时。"

电灯突然灭了。黑暗中响起金属摩擦声，我摸出紫外线手电照过去——柜台上的青铜戈不翼而飞，换了把做旧的高仿货，铜绿是用喷漆罐伪造的。手电光扫到墙角，周九爷的唐装下摆一闪而过，露出腰间别着的苗银弯刀，刀柄刻着双尾蝎。

"年轻人甭多管闲事！"他的声音从卷闸门外传来，混着发动机轰鸣。我掀开里间门帘，地上散落着带编号的文物标签，最上面那张印着"1983.7.15 断龙岭考古队"——父亲坠崖是83年7月16日凌晨。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像催命鼓点。回到医馆时，门缝里塞着个牛皮纸信封，父亲坠崖的航拍图背面新增血字："你爹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照片边缘露出半截苗银手镯，缠丝工艺与林小满戴的那只一模一样。我用放大镜细看，镯子内侧刻着"癸未年七月半"——正是父亲出事前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