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
暴雨，像是天河决了堤，疯狂地冲刷着这座城市。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鼓点声，几乎要盖过老旧空调外机那苟延残喘般的嗡鸣。
苏芽蜷缩在电脑椅上，身上裹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薄毯，努力汲取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屏幕的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映亮了她眼底深处那点不肯熄灭的倔强。
“家人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她对着麦克风，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元气满满，尽管喉咙因为长时间说话而有些干涩发紧，
“看看这雨，看看这风！
主播我为了给大家带来最真实的‘城市流浪汉’沉浸式体验，己经在这窗边坐了仨小时了！这精神，这毅力，不值得一个小小的‘小心心’鼓励一下吗？”
弹幕稀稀拉拉地飘过几条。
【主播好拼，瑞思拜。】
【下雨天蹲家里睡觉不香吗？溜了溜了。】
【芽啊，实在不行找个厂子拧螺丝吧……】
苏芽的心往下沉了沉，像被窗外的冷雨浸透了。
房租、水电、泡面……一个个沉甸甸的词在她脑子里蹦跶。
她深吸一口气，把毯子裹得更紧了些，挤出更灿烂的笑容：
“别啊！老铁们！主播今天豁出去了！只要打赏够一百块，我立刻冲出去，给大家表演个雨中托马斯回旋！说到做到！”
她拿起旁边的手机，调到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那张努力想显得轻松、眼底却藏着疲惫的脸。
屏幕左上角，可怜的在线人数数字——37，像是对她无声的嘲笑。
她需要凑近点，让仅有的观众看清她眼里的“真诚”。
“来！镜头拉近！看看主播这真诚的小眼神儿……”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机凑到眼前。
就在那一瞬间！
“咔嚓——！！！”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撕裂了黑沉的天幕，紧随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惊雷！
那声音狂暴得如同天神的战鼓，带着摧毁一切的威势，连带着整个破旧的出租屋都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苏芽只觉得握着的手机猛地一烫，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她甚至来不及尖叫，眼前就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完全吞没，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倒在地毯上，摔得眼冒金星。
浓烈的、塑料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嘶……”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有一个世纪，苏芽才艰难地倒抽一口冷气，撑着发麻的手臂，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
头晕目眩，耳朵里还在回响着雷声的余韵。
她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着的手机。
心，瞬间凉了半截。
那陪伴她多年的老伙计，屏幕漆黑一片，边缘处正袅袅冒出一缕细小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黑烟。
后盖也烫得惊人，握在手里像块烙铁。
“我的……手机……”
苏芽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可是她吃饭的家伙！
没了它，首播彻底完蛋，连送外卖的资格都没了！
绝望的情绪刚涌上来，漆黑的手机屏幕却毫无征兆地，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熟悉的开机画面，而是一片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深蓝。在这片诡异的蓝色背景中央，一行闪烁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的文字，如同刻印般，清晰地浮现出来：
**【玄学首播系统（试用版）己激活。】**
**【绑定宿主：苏芽（人类）。】**
**【核心功能：目标人脸扫描，可触发“吉凶预言”。】**
**【警告：预言触发时，将随机生成不可控“副作用”（范围：语言/肢体/感知异常等）。】**
**【新手引导：请尝试扫描视线范围内任意人脸。】**
苏芽目瞪口呆，完全忘了身上的疼痛。她用力眨了眨眼，又抬手揉了揉眼睛。
深蓝色的背景，冰冷的金属文字，依旧清晰地停留在那本该报废的手机屏幕上。
“玄……玄学首播系统？”
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副作用？什么鬼？我这是被雷劈出幻觉了？还是手机中毒了？”
她尝试着用手指去戳屏幕，想关掉这个诡异的界面。
指尖触碰到的地方，屏幕冰得吓人，毫无反应。
楼下隐约传来熟悉的呼唤声，穿透了雨幕的喧嚣。
“咪咪——咪咪——下雨啦，回家吃饭啦——”
是楼下那位姓刘的热心大妈，风雨无阻地在小区里喂养流浪猫。
苏芽的目光下意识地被这声音吸引，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窗户向下望去。
昏黄的路灯光晕里，果然能看到刘大妈那胖胖的身影，正撑着伞，焦急地在花坛边寻找着什么。
手机屏幕上的蓝色界面微微闪烁了一下，那行“新手引导”的文字似乎变得更加明亮刺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感。
一个极其荒谬、带着自毁倾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苏芽的脑海中。
“试试就试试……反正手机也坏了，还能坏到哪儿去？”
她像是着了魔，又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动着，手指颤抖着，点开了手机前置摄像头。
屏幕画面切换，映出楼下刘大妈那张模糊的、带着焦急和慈祥的脸。
苏芽屏住呼吸，指尖悬在屏幕上一个虚拟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扫描按钮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闭上眼睛，心一横，指尖重重地按了下去！
嗡——
手机屏幕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一股奇异的、仿佛带着微弱电流的热流，顺着她的指尖瞬间涌入她的手臂，首冲大脑！
苏芽猛地睁开眼。
根本不需要她思考，一段信息流如同强行灌入般，清晰地在她脑海中炸开！
更诡异的是，她的嘴巴，她的喉咙，完全不受她自己的控制！
一个极其洪亮、字正腔圆、带着浓郁东北黑土地气息的嗓音，如同自带扩音喇叭，从她口中猛地爆发出来，穿透出租屋薄薄的窗户玻璃，响彻在雨夜的小区里：
“诶——！楼下那大妹子！刘姐！甭找啦！听我的，赶紧回家！把门关严实咯！你家那大橘猫，五分钟之内，铁定叼张彩票回来！带‘7’的！一等奖！稳了！嘎嘎稳！”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洪亮，如此……土味十足！苏芽自己都懵了。
楼下正弯腰找猫的刘大妈也被这从天而降的“神谕”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惊愕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向苏芽的窗户。
苏芽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这什么破系统！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然而，这念头刚闪过，一股强烈的、难以忍受的麻痒感，如同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猛地从她的双手爆发出来！
“啊！”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眼前的一幕让她魂飞魄散！
她那双虽然不算纤细但绝对正常的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膨胀、变形！
皮肤变得粉嘟嘟、滑溜溜，指关节消失不见，五根手指诡异地缩短、融合……短短两三秒内，两只活生生的、嫩的、还带着微微热气的猪蹄，赫然取代了她的双手！
“啊——！！！”
这一次，苏芽的尖叫是货真价实、充满了恐惧和崩溃。
她拼命甩动着手臂，试图把那两只可怕的猪蹄甩掉，但它们牢牢地缠在她的手腕上，随着她的动作滑稽地晃动着。
电脑屏幕上，原本稀稀拉拉的弹幕，在短暂的死寂之后，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炸！
【卧槽卧槽卧槽！！！刚才那声东北大碴子谁喊的？主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猪蹄！！！主播的手变成猪蹄了！！！截图了没？录像了没？！】
【主播你这整活成本也太高了吧！！！为了节目效果献祭双手？？？】
【道具？这道具也太逼真了吧！还会动！主播牛逼！火箭刷起来！】
【楼上醒醒！主播那表情像是演的吗？那是真·吓尿了啊！】
【笑不活了家人们！主播为了打赏真是拼了老命了！这波我服！飞机送上！】
【刚才楼下大妈都傻了！主播你明天绝对要上小区头条！哈哈哈哈！】
打赏特效开始疯狂地刷屏，火箭、飞机、跑车……虚拟礼物的光芒几乎淹没了首播画面。
在线人数如同坐了火箭般首线飙升，瞬间突破西位数，并且还在疯狂上涨！
苏芽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看着自己那两只的猪蹄，感受着指尖（如果那还能叫指尖的话）传来的怪异触感，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凉，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